每个人心里一亩田

 

  

——专访上海市四川商会副会长、上海人人壹亩田实业有限公司CEO张桓

 

  路程很远,一个用足够多的时间,全身心投入做农业的人会是怎样的?
  从投资的物质回报层面来看,很多选择相对农业都能赚到更多钱。在这前提下去做农业,想必是对生活有着极大热忱的人,或者接受万物生长的规律,不急不躁、深入扎实地活着,像农作物一样感受泥土和雨水、空气和风,笑声里有阳光,皮肤的纹理像植物一样舒展好看。

 

  张桓,是更加丰富的一种。他在这些想象之上,叠加了更多印象,比如极为聪明、行动派、有勇气,更重要的是,在他厚厚的履历背景之上,呈现出一种澄澈明朗的单纯和通透,这远比不谙世事的单纯可贵的多。豪爽地把速溶咖啡往旁边一推,"换现磨的",那股子爽气劲儿。
  说履历很厚并不为过。1997年毕业于南京理工大学的张桓,读过国际贸易专业、计算机应用专业;毕业后先后在上海航天811研究所、朗讯(中国)有限公司、思科、Symbol、西门子通信公司工作,并且都做到了很高的职位。直至2008年,西门子通信板块没落,他去上海交通大学读了个EMBA高级工商管理硕士春季班,自此,多年的通信行业精英开始起了变化。

  500强精英的10年
  《上海川商》:你们公司的萨摩耶太可爱了,算你们的吉祥物么?(办公室里,一条雪白的萨摩耶,名叫田田,懒懒趴在地上,跟人亲近得很,时不时还像狼一样叫两声)
  张桓:哈哈哈,那是我们刚刚开业的时候客户送的,陪了我们这么多年了。
  《上海川商》:那是哪一年?
  张桓:2008年,算起来它都9岁了。
  《上海川商》:那08年之前你在干嘛?
  张桓:原来我是做科技的,通信呀,软件呀,高端计算呀这些。1997年毕业之后分配到航天(即上海航天811研究所),在航天也是搞计算的,计算机应用等等。在那儿就认识了好多这个领域的大咖。99年从体制内出来,进了朗讯。最早朗讯可是高不可攀的公司啊。我应该算是第一批或者第二批跨国公司人员吧。
  《上海川商》:当时是这些公司的黄金时代啊。
  张桓:是啊,当时最好的数据开发公司是太阳微(sun-micro),最好的软件是IBM,最厉害的平台是Unix,互相斗得不可开交。后来2004年的时候,去了思科,这个时候整个行业开始走下坡路。几乎是去了一年就开始不行了,下坡路走得很快,华为进来就把它给干倒了。
  《上海川商》:那你呢?
  张桓:我去西门子了,还坐到挺高的位置,结果05年西门子开始直线向下。整个行业在下滑,所以当时想离开了。
  张桓在西门子做到数据通信事业部总经理,有两个差使,一个负责拓展中国区数据通信和无线网络业务,一个是总部跟华为(H3C)合作项目的负责人,跟任正非他们打交道。西门子最早就是靠通信产品起家的,后来起来之后开始做能源交通医疗等等。到2005年,西门子的通信事业显出颓势,并且衰落得很快。西门子作出决定,将手机部门卖给明基,还贴了10多亿欧元,当然买的不如卖的精,明基接了一大包袱,10多亿欧元还不够发俩月工资的。
  说起这些陈年旧事,张桓条条缕缕都超清晰,蹦豆一样,IT通信产业几大巨头几年的浮沉便数说一遍。从2006年到2008年,张桓都在西门子忙活中国业务的拓展和与华为的合作项目。"07年西门子通信除了我这块业务,全部卖给诺基亚了,弱弱联盟,诺基亚占51%股份,成立了个诺西公司,CEO是张志强大哥,"张桓笑说,他也想被卖了得了。没成。
  话虽这么说,张桓在西门子还是做成不少大事。京津高铁、上海虹桥机场T2航站楼、奥运、杭州城市等项目的通信、Wi-Fi网络搭建都在他任上完成。但他觉得,自己什么都没做。 "在这些个科技500强里跑来跑去,我到底做了什么事?其实什么都没做。人生当中没有做一件很踏实的事情。我们受到的教育、对于服务的理解都只是拿来用,没有真正理解。"
  刚好,西门子送他去读书了。

 

  与农业结缘
  张桓:08年,西门子说,你去读个书吧,然后我就去交大安泰读EMBA去了。
  《上海川商》:读这个还不都是混圈子去了。
  张桓:就是,都为了做生意。读这个嘛,就鼓励要创业,我一想,都34了,年纪大了,人家28的公司都上市了,我再不搞个公司就没戏了。就寻摸着要做点什么。
  《上海川商》:那怎么想到搞农业了?懂这个?
  张桓:不懂呀。就想着搞个简单、实用的,要么就农业旅游项目吧。合伙的几个人也不懂,一个搞化工的,一个搞制造业的,还有一个也是搞 IT的,另一个是做消费的,超市连锁店,没一个是跟农业相关的。
  《上海川商》:看来主要是为了自己吃为了聚会的,果然有钱任性。
  张桓:一开始是瞎搞,到了崇明岛,一天开车4、500公里,到处找地。人家说,崇明岛没法搞农业,台风船不能开,大雾船不能开,那怎么行,搞不了。我们就苦苦哀求人家,说我们多付钱啊,人家付10块我们付20,人家还是不理;我们就说,这是我们的理想啊,要帮我们实现理想啊。人一听,呦,理想啊,好吧好吧,有块地,闲着也是闲着,不过那政府关注的,你们给弄好看点。这样我们就开始做了。

  这个听上去忒不靠谱的开端,也是整个有机农业潮的开幕。张桓他们,刚好赶上了这么一波热潮,不过他们更早。"那时候没什么有机农业的概念,我们叫生态农业",他们雇人种地,差不多80多亩的地,番茄黄瓜什么都种。张桓虽是四川土生土长的,口味也是四川的,但父母祖籍崇明。朋友们看到开始的局面,都揶揄他,也就你,崇明有地才会干这事儿。
  大家都觉得不靠谱。他们之前设想的商业模式是把人拉去崇明岛,连吃带拿,party也搞了,东西还好吃,还能把菜带回去给亲戚朋友。结果发现,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。张桓他们弄了一堆人过去,9点到了码头,下午2点还没上船呢。看着长长的排队等轮渡的车子,朋友们面面相觑,大家很同情地问:"要么我们去青浦吧……"本来想投资他们这个项目的朋友,看这样子还是算了。
  这些开始的开始的故(duan)事(zi),张桓讲一天一夜都讲不完。结果,人算不如天算,天要成人之美,真是挡不住的运气——大桥开通了。
  开始张桓说大桥要开通了,大家都不信,说这是没影儿的事,结果09年10月就开通了。之前张桓也没任何消息,全凭运气。"成不成都是天意",他说,我觉得,他说这话时心里肯定挺得意的。

  太太万岁
  张桓:即便大桥开通了,我们的商业模式也还是错了。本来我们时不想卖菜的,就想着把人拉过去,吃一顿,再带些回来。后来我们陈总(我太太)说,你们太愚蠢了,把人拉过去吃一顿,人家谁愿意呀?你们应该把东西拉出来呀,凌晨拉出来可以呀。
  《上海川商》:太有智慧了。
  张桓:嗯,我们一想,还是家庭主妇有办法。我们就把重心改了,摆摊设点,开始卖卡。在古北黄金城道,第一天,卖了30万。
  《上海川商》:一万一张?真厉害!
  张桓:是厉害,现在估计不行了。卖菜的太多了。
  《上海川商》:但你们也更有经验了呀。
  张桓:嗯嗯,我们于是就开始认认真真在崇明种地了。4年,本科都毕业了,我们还有什么学不会的,学完也成运动员啦。

  太太扭转大局,确定了壹亩田之后的商业模式。而几个合伙人从最开始对农业一窍不通,到后来找农科院、交大农学院合作、学习,也渐入佳境。
  他们在崇明县向化镇的农场面积约500亩,无论是农场内还是去农场的路上,环境都是出乎意料地干净整洁。农场里面是一个个的大棚。从外表上看,这一种植有机蔬菜的农场,看起来跟普通农场,并没有太多不同。而就像农作物的生长都是有自己的周期作息,张桓他们的种植,也有自己的一套系统。这个系统,一靠科技,二靠人。
  科技,那是张桓的老本行呀。他的农业,是种植在土壤里的IT系统。用了系统性的生产方式,只要一个文员只要会excel,就可以自己制定计划。"反正我们自己用,自己怎么做就怎么开发,"张桓笑说,别人开发这个系统肯定要不少钱,但他有先天优势,就干这个的,"不要钱"。
  由于都是按照订量生产,根据客户的需求,他们要提前按照不同种类的菜的生长周期先播种,考虑到天气不好可能使某些产品减产,还必须种得略有余量,在不断调试中让种植的量与需求大致吻合。可以说,壹亩田的农业工业化是大数据型工业化(根据客户需求),也是全中国最早搞订单农业的,依靠小样本、精准化测算种植量与时间,也是生鲜产业的革命性的变化。
  这种农业工业化的方式在流程上保证了一定的合理性,但种菜,还是得靠人。"找人我最在行"张桓深知,"不管是什么行业,到最后都是人最重要,"他咧嘴一笑。科技了得,找人厉害,还真没他不行的。
  因为在生产中不用化工合成的肥料、农药、兽药和食品添加剂,壹亩田的农民格外辛苦。有些菜地的土地上覆盖着一层黑膜,可以遮住阳光,一些杂草就长不出来了。但这个办法仅限于茄果类蔬菜,像绿叶菜直接长在土里,不能用这个办法,只能用人工除草。张桓热切地找出手机里的照片给我看,农民赤脚在田里拔杂草,又仿似回归到传统农耕时期。

 

  一点理想
  《上海川商》:你们到现在已经差不多8年了,客户积累怎样?
  张桓:长期订户有3万,非常优质的客户有1万。不过要说知晓率,那是百万级别客户知晓率。
  《上海川商》:客户增长速度好像不那么快啊……
  张桓:稳扎稳打,我们也不急,要保质,客户不流失,满意度高就行。
  《上海川商》:现在最主要的竞争对手是谁呀?
  张桓:其实也说不上特别明确的竞争对手,就是人们对有机蔬菜的认知还不够,不是特别重视,很多时候还是价格取胜。
  《上海川商》:现在的成本支出也很大吧?
  张桓:有机种植的成本比一般种植要高很多,就拿除草来说,一般种植是直接使用除草剂,而我们是不允许使用除草剂的,是通过人工一根根地把杂草拔掉。
  土地成本比以前高了很多;但劳动力成本还是最高,时薪从开始的3.5元涨到15元,真是涨太快了。崇明当地的农民也都不大愿意这么辛苦种地了,我们只好从外地引进专业劳动力。农田的技术人员成本也涨得厉害。

  除了成本的升高,对于做有机农业的张桓们来说,更费劲的是市场培养。"教育是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,"张桓直言,以日本为例,从小学教育里,就有个"食育法",食物怎么种植、生长、运输,最后到餐桌上,从孩子就了解,这也是他们重视食物、珍惜食物的原因。而我们国家,这部分的基础教育是缺失的。"到了成人再教育,难"。
  从之前的只在线出售,到现在也进入永辉、易初莲花、高岛屋等商超,壹亩田也在摸索发展。张桓非常清醒自己能做什么,不能做什么。当提及他可以去整合外地的资源,做个大的,好像之前淘宝做的菜哇一样(菜哇很快就没声音了,没做起来,但张桓认为这个做生鲜的模式还是很对路的),他连连摇头,说:"不行不行,那不是我要做的事。"张桓非常明确自己的目标和方向,"我们要做最好的食材提供商,做好自己的一亩田"。

张桓

1997年毕业于南京理工大学的张桓,读过国际贸易专业、计算机应用专业;毕业后先后在上海航天811研究所、朗讯(中国)有限公司、思科、Symbol、西门子通信公司工作,并且都做到了很高的职位。直至2008年,西门子通信板块没落,他去上海交通大学读了个EMBA高级工商管理硕士春季班,自此,多年的通信行业精英开始起了变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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